天下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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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戰
昭明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多說幾句，宇智波斑就把他的頭擰下來。
“我聽宇智波鏡說了。”昭明忽然出聲道，“在木葉的宇智波一族不太平，你的弟弟宇智波泉奈和你宇智波族裏的長老各有立場。而這種分裂在你和大人還沒有離開木葉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
“宇智波斑，你很厲害，在宇智波族長的位置上也坐了很多年。可是，這麽多年下來，你連讓自己的族人乖乖聽話都做不到。這足以說明你想用尊敬這樣的情感讓一族之人乖乖聽話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你能告訴我，你有什麽好的辦法能讓這一村人遵循你的意志了嗎？”孩童的聲音透出幾絲詭譎之意，“在霧隱村這片排外的土地上，似乎並沒有播撒尊敬這種情緒的土壤。”
“小鬼，不要說的好像只有殺戮才能達成我的夢想一樣。”宇智波斑嗤笑一聲，“我現在的確還沒找到能夠讓他們乖乖聽話的好辦法，但是，我也絕不會放任你胡亂大開殺戒！”
“不是胡亂大開殺戒。”昭明認真反駁道，“如果他們遵守我定下的規則，我就不會對他們下手。”
“庸碌之人有幾個能忍住心中的欲望和野心的？”宇智波斑嗤之以鼻，“小鬼，想辦法讓他們克制自己的欲望和野心，進而不要再為了這點小心思算計來算計去，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那是你追求的道路。”昭明沒被宇智波斑說服，“我只從你身上學到了一點，尊敬並不能讓這群人聽話。你的忍讓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最後，你和大人在木葉遭遇過的事情會在霧隱村重演。”
“只不過，沒有藤原大輝和千手柱間的霧隱村，無人可阻攔你失望之後對他們揮下屠刀。”
“既然結局相同，那麽你現在就沒有必要阻攔我對他們下手。”
昭明總結道。
“詭辯！”
如果能被輕易說服，那麽宇智波斑也就不是宇智波斑了。
“小鬼，我不攔著你，恐怕霧隱村這群人會被你至少殺掉一半吧？什麽不遵守規則就得死？這群人心裏總會有些小心思，你總能找到理由對他們出手。”
“你還會在意他們的性命嗎？”昭明不解道，“你既然厭惡他們心底的算計，又為什麽不想讓他們死掉？”
“我追求愛與和平的夢想，但卻也不想要一個只有我一個人活著的村子。”
宇智波斑道。
“不會的。霧隱村不會缺人的。”昭明擡手拍落了宇智波斑搭在其頭上的手，“宇智波斑，不要忘了我的出身。”
“你？！”
宇智波斑悚然一驚。
面前的小鬼是千手扉間的實驗體。
從武力上來說，面前的小鬼無疑是個失敗品。
但是，宇智波斑陡然意識到，千手扉間能夠通過血肉培養出嬰幼兒，這就已經是了不得的技術了。
倘若不在乎培養出的嬰幼兒的實力，那麽，這樣的技術大可制造出一村、一城，乃至一國普通人！
源源不斷的普通人才是面前的小鬼最大的底氣！
不聽話的人殺掉，只留下聽話的家夥。
再加上一批又一批被培育出的嬰幼兒可以補充霧隱村的人口。
如此數輪下來，何愁霧隱村的村民不聽話？！
“是我小看你了。”宇智波斑深深看了床上的孩童一眼，“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生出這樣的想法。這與將人當成牲畜馴養有何區別？”
“區別就是他們還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會等他們長成就宰了他們。”昭明淡聲道，“只要他們不違反我的規則。”
“宇智波斑，你很不滿我的行事，但是，我的做法也還沒有到你忍耐的極限吧？在我越界之前，就請你繼續忍耐下去好了。”
“在你忍耐的過程中，我用我的辦法來嘗試幫你實現夢想，你也可以用自己的辦法來讓村子裏的人聽話。”昭明道，“我們互不幹涉，怎麽樣？”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宇智波斑道，“我已經警告過你了。那麽，等到我決心取你小命的那一天，你該不會撲到千手扉間懷裏嚎啕大哭吧？”
“不會。”
昭明否決道。
在霧隱村閑逛之時，他也見過其餘的孩童對著自己的父母親人撒嬌。
但是……
被蒙眼布遮掩之下的眼眸暗淡了一瞬。
他和那些人不一樣。
他沒有撒嬌的資本。
大人需要的是一個擁有卓絕武力的孩子，而不是一個愚蠢到連形勢都看不清楚的蠢貨。
另一方，離去的宇智波斑也並非如他表現的那樣全然沒有被昭明影響。
他知道昭明的話詭辯居多。
若真的按照那孩童的話語去想，那麽一切都是合乎邏輯的。
但是，人又怎麽可以單純地去用邏輯來衡量呢？
那孩子根本就不理解人類的情感，也根本就不知道情感對人的影響。
就算那孩子說出了“尊敬和恐懼都可以讓人乖乖聽話”這樣了不得的話。
但是，那孩子也只是機械地去理解這句話而已。
當恐懼和厭惡占據了人們的心靈，總有一天，螻蟻也會用鮮血來反抗這樣的統治。
不過，在那之前，就讓他看看這孩子能做到什麽地步吧……
代理水影直白的話語，前水影白蓮狀似隨意的提示，宇智波斑的默許……
讓霧隱村漸漸發生了變化。
人們都知道了呈遞給代理水影的公務不可以撒謊，不可以貪得無厭，身在職位上也不可以偷奸耍滑……
但是，知道歸知道，能否做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在須佐能乎削出的平臺又染了幾回鮮血之後，畏懼的情緒在霧隱村的村民中滋生。
沒有人再敢小視坐在代理水影位置上的兩三歲的小娃，也沒有再敢將代理水影的規矩當做耳邊風。
但是，這樣的規矩對於忍界大族而言，卻毫無影響。
他們不存在完不成任務的問題，也不存在用不完兵刃、食不完粟米的難處。
直白點說，沒有背景、實力有限的小忍族就算獲取了超量的資源也無法消化。
但是這些忍界大族不會。
他們的實力足以讓他們完全消化攫取的資源和利益。
宇智波斑見著這樣的發展，只哂笑道：“你和千手扉間一點都不一樣。千手扉間在木葉的時候為了村子的穩定，選擇屢次站在中小忍族的一方，逼迫忍界大族將利益吐出來。”
“但是，我看你的行事，簡直就在放任這些忍界大族壓迫中小忍族。”
“小鬼，你這麽做就不怕千手扉間對你失望嗎？”
“我當上代理水影已經快一個月了。再慢的情報也應該送到了大人手裏，可是，大人沒有回應。”昭明淡淡道，“宇智波斑，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吧？”
“說明千手扉間根本就不關心你在霧隱村幹了什麽。”
“沒錯。”
“真是冷血的家夥。”
但他偏偏還喜歡上了這麽一個冷血的家夥，甚至還盲目地以為用溫情和等待可以融化這塊堅冰。
然而，現實告訴他：堅冰就是堅冰，它不會被任何東西融化，反而會將一切靠近它的東西紮得鮮血淋漓。
何其諷刺？
昭明的存在，實驗室的資料，千手扉間悄然的疏遠，無不在告訴他：千手扉間想殺了他。
但是，宇智波斑還是不願意相信。
明明千手扉間已經一點一點接受他了。
明明千手扉間在他面前展露出了非比尋常的包容和放縱。
就因為他在大筒木輝夜姬面前一次魯莽的嘗試，千手扉間就轉了主意要殺他？
“大人一點都不冷血。”昭明反駁道，“宇智波斑，如果你是在為我抱不平，那麽大可不必。我身為失敗品，根本就不值得大人對我投註過多的心血。”
“真是卑微到塵土裏的小鬼。”
宇智波斑極度看不慣面前的小鬼如此自我貶低，但是他似乎也沒什麽立場來糾正這小鬼的認知。
所以，他換了個理由：“千手扉間要對自己的丈夫下手，這難道還不夠冷血嗎？”
他對千手扉間毫不設防，也將十成十的愛意捧到了千手扉間面前，結果就換來一個帶有他血脈的想殺了他的孩子，還有千手扉間暗地裏不知道布置了幾重的後手。
“那一定是因為你做了一些讓大人無法容忍的事情。”昭明篤定道，“宇智波斑，大人對你十分寬容。”
他親眼見過，就算宇智波斑毀掉了大人大批的實驗樣本，大人也沒有生出憤怒的情緒。
就連他，就連阿原，在大人心中都不可能擁有宇智波斑這樣的待遇。
“千手扉間無法容忍的事情？呵……”宇智波斑冷笑一聲，“什麽都不知道的小鬼有什麽資格來評價我和千手扉間的事情？”
話雖這麽說，但是思及千手扉間可能有的想法，宇智波斑還是沈了臉，且再無和昭明搭話的興趣。
他將成為大筒木輝夜姬覆活的媒介。
他受到了黑絕的影響。
他會和大筒木輝夜姬站在一方。
無論哪一個猜想，都足以千手扉間做出要殺掉他的決定了……
而且，千手扉間的後手真的只有面前這個小鬼嗎？
跟這個小鬼差不多的實驗體暗地裏是否仍舊存在？
千手扉間與其餘三國的談判，是不是太久了一點？
千手扉間離村一個多月，究竟是真的在與三國高層談判，還是……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繼續進行著血繼融合的實驗？
一旦這樣的猜測從宇智波斑心底冒出，他想當面質問千手扉間的沖動便有些止不住了。
想問千手扉間為什麽不相信他，想問千手扉間為什麽連跟他商量一下都不肯，想問千手扉間為什麽要瞞著他作下這樣的事情……
但是，這些想法在見到回歸霧隱村的千手扉間之時，便全數消融了。
那雙紅眸仍舊剔透，但宇智波斑卻發覺自己已經看不透紅眸內部潛藏的情緒了。
“過來。”
宇智波斑一如往昔一般，沖千手扉間張開了雙手。
乖乖坐過來的身影驅散了一點宇智波斑心底的陰影。
“去和三國談了什麽？”
懷中的軀體仍舊有著微涼的觸感，肌膚相貼間心臟跳動的節奏也一如往昔。
可是，宇智波斑已經生不出任何旖旎的情思了。
一旦將懷中的人想殺了他這個可能放到心底，他便覺得千手扉間與以往一般無二的神態語氣都只是獵殺前夜的蟄伏。
“要錢。”
千手扉間冷淡的聲音絲毫沒有被趕路途中的風霜浸染。
宇智波斑笑了一下：“談妥了嗎？”
“一半。”
千手扉間微微搖頭。
宇智波斑啞然。
他想和千手扉間多說說話，但是話到嘴邊，他卻再也問不出口。
問千手扉間為什麽只談妥了一半？
問千手扉間為什麽花費了這麽長時間？
還是問千手扉間出去這麽久過得如何？
在千手扉間有可能瞞著他的前提下，這些問題似乎都變成了沒有必要的廢話。
他問了千手扉間也不一定答。
千手扉間答了也不一定是真的。
思忖片刻，宇智波斑還是換了話題：“昭明那個小鬼，你知道他的思維和尋常人不一樣嗎？他……不止是記憶力出眾那麽簡單。”
“嗯。”
千手扉間淡淡應了一聲。
千手扉間知道，宇智波斑討厭昭明，但是宇智波斑又是個心軟的人。
面對一個身體孱弱的孩童，且還與他自己有著血緣關系的孩童，宇智波斑總會多關註幾分。
如今，宇智波斑問出這樣的話題，千手扉間一點也不意外。
“那個孩子跟我說，尊敬和恐懼才能讓人乖乖聽話。而他，選擇了恐懼。”宇智波斑笑了笑，“千手扉間，他很聰明，用孩童天真的話語和非黑即白的邏輯來處理大人之間的利益之爭。”
“大人們以為只需要遵守那個孩子的規則，就能在那孩子的眼皮子底下攫取利益。但是他們不知道，那孩子只是想要一群聽話的牲畜而已……待到眾人因為這點小心思服從那孩子，恐怕就再難從這種服從的狀態中掙脫出來了。”
“嗯。”
千手扉間應了一聲。
他知道昭明在霧隱村的一系列作為。
不撒謊，反過來便是誠實。
不貪婪，反過來便是節制。
不偷奸耍滑，反過來便是敬業。
宇智波斑不會用這樣的辦法告訴世人，他想要統治下的村民都擁有這樣的品性。
但是昭明可以。
只不過，世人願不願意聽進去昭明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如果不聽話的話，利用恐懼來讓世人聽話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千手扉間，你知不知道那小鬼想幹什麽？”宇智波斑被千手扉間如此平淡的反應給氣笑了，“那小鬼已經做好屠村的準備了。甚至還說你那制造嬰幼兒的技術可以用來源源不斷補充霧隱村缺失的人口。”
“就像篩選牲畜一樣，聽話的留下，不聽話的殺死。一直到整個村子都足夠聽話為止。”
“所以？”
千手扉間大約猜到了宇智波斑在想什麽。
宇智波斑想讓自己約束昭明，教導昭明，想讓昭明真正理解尊敬與恐懼的情感。
但是，沒有必要如此急迫。
昭明很聰明，但到目前位置，這份聰明九成九用在了汲取各式各樣的知識上面。
對於世界的認知，昭明與普通的孩童並無不同。
只不過，昭明背靠的武力和手掌的勢力讓他擁有了在如此年幼之時就將自己的思想付諸行動的可能。
就像宇智波斑一樣。
身負天真幼稚的認知和夢想，手中也有著足以改變整個世界又或者一個村落的力量。
千手扉間願意放任宇智波斑追逐夢想，也期望宇智波斑能夠有接受現實的那一天。
他同樣願意給昭明成長的時間，等待昭明一點一點完善自己對現實的認知。
但是，千手扉間的等待在宇智波斑看來就是一種漠不關心。
千手扉間不在意昭明對世界的認識和處事的手段。
千手扉間只在意那個小鬼有沒有能夠殺了他的能耐。
“你懶得對失敗品投註過多的關註？”宇智波斑問道，“千手扉間，那個小鬼眼睛、身體、骨骼的不協調讓你決定放棄他了嗎？”
“不，他的價值很大。”
千手扉間否決道。
不管怎樣，昭明的的確確擁有他和宇智波斑的血脈。
只這一點，就足以千手扉間決不可能放棄昭明。
“價值很大？”
是因為千手扉間在那小鬼身上見到了能夠殺掉他的可能嗎？
宇智波斑知道，千手扉間對待敵人一向冷酷無情到了極致，但是當千手扉間將這份冷酷無情對準了他和那個小鬼時，明明千手扉間還未出手，可他卻已經覺得心口間橫亙著某種冰寒刺骨的氣息了。
“千手扉間，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宇智波斑的五指覆上了懷中人的胸膛，胸膛內的心跳沈穩而有力。
從剛才開始，千手扉間的呼吸、脈搏、心跳就穩到了極致。
他、那個小鬼，似乎都不能讓千手扉間的情緒生出任何波動。
“沒有。”
千手扉間再次否決道。
“好吧。”宇智波斑的眉眼溫柔了下來，他輕輕地碰了碰懷中人的唇，“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所有的疑問在這一個輕柔的吻中都有了答案。
千手扉間真的變了。
他真的想殺了自己。
紅眸中不再有因為驟然的親密而產生的慌亂和無措。
應該緊繃且排斥這種行為的身體反常地柔軟和放松。
淩亂的呼吸和心跳也平穩地一如平常。
千手扉間不再視這樣的親吻為單純的親昵了。
他真的對自己生出了防備之心。
宇智波斑走了。
他去找了昭明。
一大一小坐在霧隱村外的某一處山頂之上，俯瞰著整個霧隱村。
宇智波斑久久沒有說話。
昭明也沒有出言。
宇智波斑身上的氣息很危險，危險到讓他覺得下一秒自己就可能會被殺死。
但是，昭明似乎天生就沒有畏懼死亡的情緒，見得宇智波斑不打算說話，他便準備席地而睡。
山頂的冷風讓孩童的身體有些微瑟縮。
下一秒，蜷縮著的孩童就被宇智波斑拎到了自己懷中：“小鬼，你對千手扉間畢恭畢敬，就沒有想過千手扉間未來會處理掉你？要知道，你的身體差到這種程度，這可不足以讓千手扉間滿意。”
“想過。”
昭明應道。
“想什麽？想乖乖站在千手扉間面前讓他殺掉？”
宇智波斑莫名就生出了點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這個小鬼都敢和他叫板，卻不敢反抗千手扉間？
“差不多。”
昭明沈思了一會兒，含糊地應了。
不過，他的身體不一定能撐到那個時候。
可能在大人處理掉他之前，他就會死掉。
精神力量不斷侵蝕身體，脆弱的骨骼無法強化……
這種問題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只需要把不斷增長的精神力量封印就好了。
等著年歲漸長，他的身體自然不會再出問題。
可是，他註定是個忍者，註定要追求更強大的力量。
這就意味著他的精神力量不可封印，他的身體需要強化，而遲遲跟不上的骨骼則會成為致命的弱點。
脆弱的骨骼會讓他無法進行普通忍者所需的訓練，會讓他日益增長的精神力量最終碾碎他的頭顱。
“真沒出息。”宇智波斑十分看不上昭明這種躺平任由千手扉間宰割的態度，“有人要殺你，你竟然連反抗都不會？！”
“宇智波斑，你在說你自己嗎？”
昭明心知宇智波斑今夜的情緒很不正常。
而今夜宇智波斑非要把他拖出來敘話的行為，也讓他明白了一點，宇智波斑先前只是懷疑大人要殺他，可現在，恐怕宇智波斑已經確信了這一點。
“小鬼，你的話太多了。”
宇智波斑身上的氣勢一盛再盛。
但聽得懷中孩童一聲悶哼之後，那股激蕩的氣勢又消了下去。
“如果我真的不會反抗，那千手扉間還制造出你這樣的家夥幹什麽？”
言語中，已然接受了昭明就是用來對付他的現實。
“哦。”
昭明沒話說了。
宇智波斑覺得自己挺可憐的，結了婚的夫人在暗中磨刀霍霍，想著從哪裏捅他一刀。
但是這份可憐和懷中這個小鬼相比，又好像沒那麽嚴重了。
一個被制造出來的失敗品，一個活下來的使命就是殺了他的工具，可憐到連可憐這種情緒都生不出來。
相比起來，他還能在心裏給千手扉間紮上百八十個小人，已經算足夠幸運的了。
“知道千手扉間為什麽要殺我嗎？”
宇智波斑問道。
“你做錯了事情。”昭明篤定道，“大人不會無緣無故殺人。”
“……真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小鬼。”
宇智波斑哽了一下。
不過，真按照這小鬼的邏輯，那他的確錯了，錯在不該在千手扉間面前嘗試召喚外道魔像，錯在當時不該繞道去湯之國尋千手扉間。
但是，他還是想不明白。
像千手扉間這樣的家夥，如果真的想殺了他的話，為什麽要讓他知道這一點？
在暗地裏策劃這一切不是更好嗎？
他不會有任何防備，也不會起任何疑心。
也許直到他被千手扉間殺死的那一刻，他才會發覺千手扉間從很早以前就想殺他了。
“知道千手扉間為什麽要讓我知道他想殺了我嗎？”
宇智波斑又問。
“不知道。”
昭明搖頭。
他到現在都沒有弄懂大人的想法，也不知道大人對宇智波斑究竟是怎樣的態度。
大人明明對宇智波斑異常包容，但卻想制造出能夠殺死宇智波斑的強者。
而且，大人對宇智波斑並不設防。
想到一瞥而過的宇智波斑將大人抱在懷中的姿態，昭明心中疑惑更重。
那種信賴和親昵的姿態根本就做不得假。
大人明明知道宇智波斑已經發現了他的計劃，但卻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宇智波斑殺了他。
這是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宇智波斑嘆了口氣，“千手扉間的頭腦可怕到天底下幾乎沒幾個人能夠應對。”
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在告訴宇智波斑，千手扉間在謀劃著如何殺死他。
宇智波斑相信自己的判斷，但在相信之餘，他更相信千手扉間一定不止想要殺了他。
千手扉間答應過他的，要讓天下再無戰火。
同時，千手扉間也有著要殺死大筒木輝夜姬的目標。
他死了，誰來牽制柱間？
誰來對付大筒木輝夜姬？
難道就憑懷中這個身體差到極致的小鬼嗎？
千手扉間不可能定下這樣不現實的計劃。
所以，千手扉間一定還布置了後手！
宇智波斑原本對千手扉間和三國談的交易不感興趣。
千手扉間不會騙他，要錢就一定是要錢，只不過內容可能被千手扉間玩出花來了。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跑一趟三國國都。
他要知道千手扉間究竟和三國大名談了什麽交易。
昭明被宇智波斑丟回了輝夜族地。
宇智波斑突兀地消失了。
霧隱村裏找不到他，水之國境內也沒有他的消息。
情報遞送到千手扉間面前之時，千手扉間也只淡淡一句“知道了”就打發了來詢問宇智波斑蹤跡的忍者。
不過，待到昭明來找千手扉間，試探著跟千手扉間說自己坐上了代理水影的位置之後的事情時，千手扉間卻開口了：“宇智波斑跟我說了這件事，先前霧隱村傳出的情報也有提及你的作為。”
“大人覺得我做得怎麽樣？”
昭明的聲音雀躍了些許。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水影的位置不錯，能讓你接觸很多不同的人和事。見得多了，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了。”
千手扉間拍了拍昭明的頭。
“只是代理水影而已，真正的水影還是大人。”昭明小聲道，“大人，宇智波斑說的是真的嗎？大人曾經用過花梨的身份偽裝？”
“是真的。”千手扉間無奈道，“不過，貿貿然將一個捏造的身份擡上水影的位置，這也太亂來了。”
昭明放下心來，宇智波斑沒有騙他。
他心中雀躍之意又多了一點：“宇智波斑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身份。我現在在旁人眼中就是花梨和大人的孩子。”
雖然他實際上也是大人的孩子，但能以這樣的方式將這層關系公之於眾，這實在太好了。
千手扉間笑了笑：“宇智波斑的心很軟，他遠沒有看上那樣冷酷和強硬。他幫你設下合理的身份，任由你坐上代理水影的位置，又站出來為你撐腰……這說明他很看重你。”
千手扉間不知道這只是宇智波斑的同情心在作祟，還是冥冥之中血脈的聯系。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足夠昭明能夠安安全全地活下來。
“大人，我不懂……”昭明怔楞地望著千手扉間唇角露出的些微溫和的笑意，“您不討厭宇智波斑，對不對？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我——”
一根食指抵住了昭明的唇，讓他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裏。
“噓——”
千手扉間低了頭，附到昭明耳邊道：“昭明，這不是現在的你應該知道的事情。在你擁有足夠的實力之前，就以殺死宇智波斑為目標努力吧。”
“我不討厭宇智波斑，但是這與我想讓你做的事情並不沖突。”
他輕聲道。
“好。”
昭明楞楞點頭。
他只知道憎惡和仇恨能讓結了婚的愛侶刀劍相向，但是大人和宇智波斑之間並沒有這樣的情感。
那麽，為什麽大人會生出殺死宇智波斑的念頭呢？
千手扉間又道：“昭明，既然你現在是霧隱村的水影，那就幫我做一件事吧。現在的霧隱村太小了，我需要一個更大的村子。你甚至可以按照水之國國都的規模來擴建霧隱村。”
“大人要大批量制造嬰幼兒嗎？”
昭明剛問出來便覺得不對。
他的身體能夠在短時間內成長到兩三歲的模樣已然不易，其餘的嬰幼兒就算長成也得耗費十數年的光景。
大人根本就沒有必要現在就吩咐他擴建村子。
“不。”千手扉間語焉不詳道，“我另有用處。”
旋即他便轉移了話題：“宇智波斑短時間內不會回霧隱村，我也要離村一段時間，便由冰木原來保護你好了。”
“記住了，這一批接受戰爭任務的霧忍即將回村，其中還有鬼燈一族的族長鬼燈幻月。”千手扉間嚴肅告誡道，“昭明，我和宇智波斑都不在，你須得小心應對，不要隨意離開冰木原身邊。”
“霧隱村暗殺成性的風氣仍舊未變。你這段時間的舉動定然會惹得部分忍族不滿。待到這一批精銳回村之後，恐怕他們的不滿就有了宣洩的出口。”
“大人放心，我會小心的。”
昭明鄭重應下。
便在眾人一無所覺之時，千手扉間也走了。
他去了水之國的國都。
霧隱村需要擴建，水之國的國都自然也得早做準備。
源拓真自當上國主之後，便有了喝不完的美酒，賞不完的花魁。
他不介意讓國都幾家根深蒂固的大貴族代他行使國主的權利，也不介意他們互相鬥得朝堂烏煙瘴氣。
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背後站著千手扉間和宇智波斑，他屁股下的位置就會一直穩穩當當的。
但是現在，他卻有些心神不定，因為他的靠山似乎有要倒塌的趨勢。
明明他之前見到這兩位大人時，宇智波斑還一副任由千手扉間做主的模樣。
但是之後的蛛絲馬跡都告訴他，千手扉間和宇智波斑這二人之間似乎有了矛盾。
他覺得那名突然冒出來的代理水影極有可能就是這二人感情破裂的引子。
據傳那是千手扉間和一名叫花梨的女子生下來的。
但是，面前的千手扉間怎麽看都不像是腳踩兩條船的人。
“國主有何吩咐？”
千手扉間來找源拓真，但卻被源拓真古怪的眼神打量了許久。
“咳。”源拓真輕咳一聲，“扉間大人，霧隱村如今那名代理水影的身份是不是……”
他沒好意思問得太清楚。
“不錯，那的確是我的孩子。”
千手扉間應道。
源拓真神情霎時便古怪起來：“斑大人知曉這件事嗎？”
“他知道。”
千手扉間又道。
知道源拓真腦子裏估計要腦補一場情感大戲，千手扉間及時打斷道：“國主，我此來是想告知國主一聲，三國貴族未來將入水之國避難，還請國主早做準備。”
源拓真一個激靈：“扉間大人，您打算對三國下手了？”
他從不懷疑千手扉間的手段。
但看如今的戰況，三國也只略顯頹勢而已。
風之國國土多為沙漠，土之國多為巖層峭壁，雷之國多為崇山峻嶺。
這三國的地勢擺在這裏，絕非木葉可以輕易攻陷的。
在這種情況下，三國貴族短時間內怎麽可能入他水之國？
“總要先準備起來。”
千手扉間沒有把話說死。
錢財利祿動人心，但也需要時間打點。
只看三國高層何時開始內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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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多說幾句，宇智波斑就把他的頭擰下來。
“我聽宇智波鏡說了。”昭明忽然出聲道，“在木葉的宇智波一族不太平，你的弟弟宇智波泉奈和你宇智波族裏的長老各有立場。而這種分裂在你和大人還沒有離開木葉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
“宇智波斑，你很厲害，在宇智波族長的位置上也坐了很多年。可是，這麽多年下來，你連讓自己的族人乖乖聽話都做不到。這足以說明你想用尊敬這樣的情感讓一族之人乖乖聽話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你能告訴我，你有什麽好的辦法能讓這一村人遵循你的意志了嗎？”孩童的聲音透出幾絲詭譎之意，“在霧隱村這片排外的土地上，似乎並沒有播撒尊敬這種情緒的土壤。”
“小鬼，不要說的好像只有殺戮才能達成我的夢想一樣。”宇智波斑嗤笑一聲，“我現在的確還沒找到能夠讓他們乖乖聽話的好辦法，但是，我也絕不會放任你胡亂大開殺戒！”
“不是胡亂大開殺戒。”昭明認真反駁道，“如果他們遵守我定下的規則，我就不會對他們下手。”
“庸碌之人有幾個能忍住心中的欲望和野心的？”宇智波斑嗤之以鼻，“小鬼，想辦法讓他們克制自己的欲望和野心，進而不要再為了這點小心思算計來算計去，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那是你追求的道路。”昭明沒被宇智波斑說服，“我只從你身上學到了一點，尊敬並不能讓這群人聽話。你的忍讓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最後，你和大人在木葉遭遇過的事情會在霧隱村重演。”
“只不過，沒有藤原大輝和千手柱間的霧隱村，無人可阻攔你失望之後對他們揮下屠刀。”
“既然結局相同，那麽你現在就沒有必要阻攔我對他們下手。”
昭明總結道。
“詭辯！”
如果能被輕易說服，那麽宇智波斑也就不是宇智波斑了。
“小鬼，我不攔著你，恐怕霧隱村這群人會被你至少殺掉一半吧？什麽不遵守規則就得死？這群人心裏總會有些小心思，你總能找到理由對他們出手。”
“你還會在意他們的性命嗎？”昭明不解道，“你既然厭惡他們心底的算計，又為什麽不想讓他們死掉？”
“我追求愛與和平的夢想，但卻也不想要一個只有我一個人活著的村子。”
宇智波斑道。
“不會的。霧隱村不會缺人的。”昭明擡手拍落了宇智波斑搭在其頭上的手，“宇智波斑，不要忘了我的出身。”
“你？！”
宇智波斑悚然一驚。
面前的小鬼是千手扉間的實驗體。
從武力上來說，面前的小鬼無疑是個失敗品。
但是，宇智波斑陡然意識到，千手扉間能夠通過血肉培養出嬰幼兒，這就已經是了不得的技術了。
倘若不在乎培養出的嬰幼兒的實力，那麽，這樣的技術大可制造出一村、一城，乃至一國普通人！
源源不斷的普通人才是面前的小鬼最大的底氣！
不聽話的人殺掉，只留下聽話的家夥。
再加上一批又一批被培育出的嬰幼兒可以補充霧隱村的人口。
如此數輪下來，何愁霧隱村的村民不聽話？！
“是我小看你了。”宇智波斑深深看了床上的孩童一眼，“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生出這樣的想法。這與將人當成牲畜馴養有何區別？”
“區別就是他們還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會等他們長成就宰了他們。”昭明淡聲道，“只要他們不違反我的規則。”
“宇智波斑，你很不滿我的行事，但是，我的做法也還沒有到你忍耐的極限吧？在我越界之前，就請你繼續忍耐下去好了。”
“在你忍耐的過程中，我用我的辦法來嘗試幫你實現夢想，你也可以用自己的辦法來讓村子裏的人聽話。”昭明道，“我們互不幹涉，怎麽樣？”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宇智波斑道，“我已經警告過你了。那麽，等到我決心取你小命的那一天，你該不會撲到千手扉間懷裏嚎啕大哭吧？”
“不會。”
昭明否決道。
在霧隱村閑逛之時，他也見過其餘的孩童對著自己的父母親人撒嬌。
但是……
被蒙眼布遮掩之下的眼眸暗淡了一瞬。
他和那些人不一樣。
他沒有撒嬌的資本。
大人需要的是一個擁有卓絕武力的孩子，而不是一個愚蠢到連形勢都看不清楚的蠢貨。
另一方，離去的宇智波斑也並非如他表現的那樣全然沒有被昭明影響。
他知道昭明的話詭辯居多。
若真的按照那孩童的話語去想，那麽一切都是合乎邏輯的。
但是，人又怎麽可以單純地去用邏輯來衡量呢？
那孩子根本就不理解人類的情感，也根本就不知道情感對人的影響。
就算那孩子說出了“尊敬和恐懼都可以讓人乖乖聽話”這樣了不得的話。
但是，那孩子也只是機械地去理解這句話而已。
當恐懼和厭惡占據了人們的心靈，總有一天，螻蟻也會用鮮血來反抗這樣的統治。
不過，在那之前，就讓他看看這孩子能做到什麽地步吧……
代理水影直白的話語，前水影白蓮狀似隨意的提示，宇智波斑的默許……
讓霧隱村漸漸發生了變化。
人們都知道了呈遞給代理水影的公務不可以撒謊，不可以貪得無厭，身在職位上也不可以偷奸耍滑……
但是，知道歸知道，能否做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在須佐能乎削出的平臺又染了幾回鮮血之後，畏懼的情緒在霧隱村的村民中滋生。
沒有人再敢小視坐在代理水影位置上的兩三歲的小娃，也沒有再敢將代理水影的規矩當做耳邊風。
但是，這樣的規矩對於忍界大族而言，卻毫無影響。
他們不存在完不成任務的問題，也不存在用不完兵刃、食不完粟米的難處。
直白點說，沒有背景、實力有限的小忍族就算獲取了超量的資源也無法消化。
但是這些忍界大族不會。
他們的實力足以讓他們完全消化攫取的資源和利益。
宇智波斑見著這樣的發展，只哂笑道：“你和千手扉間一點都不一樣。千手扉間在木葉的時候為了村子的穩定，選擇屢次站在中小忍族的一方，逼迫忍界大族將利益吐出來。”
“但是，我看你的行事，簡直就在放任這些忍界大族壓迫中小忍族。”
“小鬼，你這麽做就不怕千手扉間對你失望嗎？”
“我當上代理水影已經快一個月了。再慢的情報也應該送到了大人手裏，可是，大人沒有回應。”昭明淡淡道，“宇智波斑，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吧？”
“說明千手扉間根本就不關心你在霧隱村幹了什麽。”
“沒錯。”
“真是冷血的家夥。”
但他偏偏還喜歡上了這麽一個冷血的家夥，甚至還盲目地以為用溫情和等待可以融化這塊堅冰。
然而，現實告訴他：堅冰就是堅冰，它不會被任何東西融化，反而會將一切靠近它的東西紮得鮮血淋漓。
何其諷刺？
昭明的存在，實驗室的資料，千手扉間悄然的疏遠，無不在告訴他：千手扉間想殺了他。
但是，宇智波斑還是不願意相信。
明明千手扉間已經一點一點接受他了。
明明千手扉間在他面前展露出了非比尋常的包容和放縱。
就因為他在大筒木輝夜姬面前一次魯莽的嘗試，千手扉間就轉了主意要殺他？
“大人一點都不冷血。”昭明反駁道，“宇智波斑，如果你是在為我抱不平，那麽大可不必。我身為失敗品，根本就不值得大人對我投註過多的心血。”
“真是卑微到塵土裏的小鬼。”
宇智波斑極度看不慣面前的小鬼如此自我貶低，但是他似乎也沒什麽立場來糾正這小鬼的認知。
所以，他換了個理由：“千手扉間要對自己的丈夫下手，這難道還不夠冷血嗎？”
他對千手扉間毫不設防，也將十成十的愛意捧到了千手扉間面前，結果就換來一個帶有他血脈的想殺了他的孩子，還有千手扉間暗地裏不知道布置了幾重的後手。
“那一定是因為你做了一些讓大人無法容忍的事情。”昭明篤定道，“宇智波斑，大人對你十分寬容。”
他親眼見過，就算宇智波斑毀掉了大人大批的實驗樣本，大人也沒有生出憤怒的情緒。
就連他，就連阿原，在大人心中都不可能擁有宇智波斑這樣的待遇。
“千手扉間無法容忍的事情？呵……”宇智波斑冷笑一聲，“什麽都不知道的小鬼有什麽資格來評價我和千手扉間的事情？”
話雖這麽說，但是思及千手扉間可能有的想法，宇智波斑還是沈了臉，且再無和昭明搭話的興趣。
他將成為大筒木輝夜姬覆活的媒介。
他受到了黑絕的影響。
他會和大筒木輝夜姬站在一方。
無論哪一個猜想，都足以千手扉間做出要殺掉他的決定了……
而且，千手扉間的後手真的只有面前這個小鬼嗎？
跟這個小鬼差不多的實驗體暗地裏是否仍舊存在？
千手扉間與其餘三國的談判，是不是太久了一點？
千手扉間離村一個多月，究竟是真的在與三國高層談判，還是……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繼續進行著血繼融合的實驗？
一旦這樣的猜測從宇智波斑心底冒出，他想當面質問千手扉間的沖動便有些止不住了。
想問千手扉間為什麽不相信他，想問千手扉間為什麽連跟他商量一下都不肯，想問千手扉間為什麽要瞞著他作下這樣的事情……
但是，這些想法在見到回歸霧隱村的千手扉間之時，便全數消融了。
那雙紅眸仍舊剔透，但宇智波斑卻發覺自己已經看不透紅眸內部潛藏的情緒了。
“過來。”
宇智波斑一如往昔一般，沖千手扉間張開了雙手。
乖乖坐過來的身影驅散了一點宇智波斑心底的陰影。
“去和三國談了什麽？”
懷中的軀體仍舊有著微涼的觸感，肌膚相貼間心臟跳動的節奏也一如往昔。
可是，宇智波斑已經生不出任何旖旎的情思了。
一旦將懷中的人想殺了他這個可能放到心底，他便覺得千手扉間與以往一般無二的神態語氣都只是獵殺前夜的蟄伏。
“要錢。”
千手扉間冷淡的聲音絲毫沒有被趕路途中的風霜浸染。
宇智波斑笑了一下：“談妥了嗎？”
“一半。”
千手扉間微微搖頭。
宇智波斑啞然。
他想和千手扉間多說說話，但是話到嘴邊，他卻再也問不出口。
問千手扉間為什麽只談妥了一半？
問千手扉間為什麽花費了這麽長時間？
還是問千手扉間出去這麽久過得如何？
在千手扉間有可能瞞著他的前提下，這些問題似乎都變成了沒有必要的廢話。
他問了千手扉間也不一定答。
千手扉間答了也不一定是真的。
思忖片刻，宇智波斑還是換了話題：“昭明那個小鬼，你知道他的思維和尋常人不一樣嗎？他……不止是記憶力出眾那麽簡單。”
“嗯。”
千手扉間淡淡應了一聲。
千手扉間知道，宇智波斑討厭昭明，但是宇智波斑又是個心軟的人。
面對一個身體孱弱的孩童，且還與他自己有著血緣關系的孩童，宇智波斑總會多關註幾分。
如今，宇智波斑問出這樣的話題，千手扉間一點也不意外。
“那個孩子跟我說，尊敬和恐懼才能讓人乖乖聽話。而他，選擇了恐懼。”宇智波斑笑了笑，“千手扉間，他很聰明，用孩童天真的話語和非黑即白的邏輯來處理大人之間的利益之爭。”
“大人們以為只需要遵守那個孩子的規則，就能在那孩子的眼皮子底下攫取利益。但是他們不知道，那孩子只是想要一群聽話的牲畜而已……待到眾人因為這點小心思服從那孩子，恐怕就再難從這種服從的狀態中掙脫出來了。”
“嗯。”
千手扉間應了一聲。
他知道昭明在霧隱村的一系列作為。
不撒謊，反過來便是誠實。
不貪婪，反過來便是節制。
不偷奸耍滑，反過來便是敬業。
宇智波斑不會用這樣的辦法告訴世人，他想要統治下的村民都擁有這樣的品性。
但是昭明可以。
只不過，世人願不願意聽進去昭明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如果不聽話的話，利用恐懼來讓世人聽話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千手扉間，你知不知道那小鬼想幹什麽？”宇智波斑被千手扉間如此平淡的反應給氣笑了，“那小鬼已經做好屠村的準備了。甚至還說你那制造嬰幼兒的技術可以用來源源不斷補充霧隱村缺失的人口。”
“就像篩選牲畜一樣，聽話的留下，不聽話的殺死。一直到整個村子都足夠聽話為止。”
“所以？”
千手扉間大約猜到了宇智波斑在想什麽。
宇智波斑想讓自己約束昭明，教導昭明，想讓昭明真正理解尊敬與恐懼的情感。
但是，沒有必要如此急迫。
昭明很聰明，但到目前位置，這份聰明九成九用在了汲取各式各樣的知識上面。
對於世界的認知，昭明與普通的孩童並無不同。
只不過，昭明背靠的武力和手掌的勢力讓他擁有了在如此年幼之時就將自己的思想付諸行動的可能。
就像宇智波斑一樣。
身負天真幼稚的認知和夢想，手中也有著足以改變整個世界又或者一個村落的力量。
千手扉間願意放任宇智波斑追逐夢想，也期望宇智波斑能夠有接受現實的那一天。
他同樣願意給昭明成長的時間，等待昭明一點一點完善自己對現實的認知。
但是，千手扉間的等待在宇智波斑看來就是一種漠不關心。
千手扉間不在意昭明對世界的認識和處事的手段。
千手扉間只在意那個小鬼有沒有能夠殺了他的能耐。
“你懶得對失敗品投註過多的關註？”宇智波斑問道，“千手扉間，那個小鬼眼睛、身體、骨骼的不協調讓你決定放棄他了嗎？”
“不，他的價值很大。”
千手扉間否決道。
不管怎樣，昭明的的確確擁有他和宇智波斑的血脈。
只這一點，就足以千手扉間決不可能放棄昭明。
“價值很大？”
是因為千手扉間在那小鬼身上見到了能夠殺掉他的可能嗎？
宇智波斑知道，千手扉間對待敵人一向冷酷無情到了極致，但是當千手扉間將這份冷酷無情對準了他和那個小鬼時，明明千手扉間還未出手，可他卻已經覺得心口間橫亙著某種冰寒刺骨的氣息了。
“千手扉間，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宇智波斑的五指覆上了懷中人的胸膛，胸膛內的心跳沈穩而有力。
從剛才開始，千手扉間的呼吸、脈搏、心跳就穩到了極致。
他、那個小鬼，似乎都不能讓千手扉間的情緒生出任何波動。
“沒有。”
千手扉間再次否決道。
“好吧。”宇智波斑的眉眼溫柔了下來，他輕輕地碰了碰懷中人的唇，“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所有的疑問在這一個輕柔的吻中都有了答案。
千手扉間真的變了。
他真的想殺了自己。
紅眸中不再有因為驟然的親密而產生的慌亂和無措。
應該緊繃且排斥這種行為的身體反常地柔軟和放松。
淩亂的呼吸和心跳也平穩地一如平常。
千手扉間不再視這樣的親吻為單純的親昵了。
他真的對自己生出了防備之心。
宇智波斑走了。
他去找了昭明。
一大一小坐在霧隱村外的某一處山頂之上，俯瞰著整個霧隱村。
宇智波斑久久沒有說話。
昭明也沒有出言。
宇智波斑身上的氣息很危險，危險到讓他覺得下一秒自己就可能會被殺死。
但是，昭明似乎天生就沒有畏懼死亡的情緒，見得宇智波斑不打算說話，他便準備席地而睡。
山頂的冷風讓孩童的身體有些微瑟縮。
下一秒，蜷縮著的孩童就被宇智波斑拎到了自己懷中：“小鬼，你對千手扉間畢恭畢敬，就沒有想過千手扉間未來會處理掉你？要知道，你的身體差到這種程度，這可不足以讓千手扉間滿意。”
“想過。”
昭明應道。
“想什麽？想乖乖站在千手扉間面前讓他殺掉？”
宇智波斑莫名就生出了點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這個小鬼都敢和他叫板，卻不敢反抗千手扉間？
“差不多。”
昭明沈思了一會兒，含糊地應了。
不過，他的身體不一定能撐到那個時候。
可能在大人處理掉他之前，他就會死掉。
精神力量不斷侵蝕身體，脆弱的骨骼無法強化……
這種問題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只需要把不斷增長的精神力量封印就好了。
等著年歲漸長，他的身體自然不會再出問題。
可是，他註定是個忍者，註定要追求更強大的力量。
這就意味著他的精神力量不可封印，他的身體需要強化，而遲遲跟不上的骨骼則會成為致命的弱點。
脆弱的骨骼會讓他無法進行普通忍者所需的訓練，會讓他日益增長的精神力量最終碾碎他的頭顱。
“真沒出息。”宇智波斑十分看不上昭明這種躺平任由千手扉間宰割的態度，“有人要殺你，你竟然連反抗都不會？！”
“宇智波斑，你在說你自己嗎？”
昭明心知宇智波斑今夜的情緒很不正常。
而今夜宇智波斑非要把他拖出來敘話的行為，也讓他明白了一點，宇智波斑先前只是懷疑大人要殺他，可現在，恐怕宇智波斑已經確信了這一點。
“小鬼，你的話太多了。”
宇智波斑身上的氣勢一盛再盛。
但聽得懷中孩童一聲悶哼之後，那股激蕩的氣勢又消了下去。
“如果我真的不會反抗，那千手扉間還制造出你這樣的家夥幹什麽？”
言語中，已然接受了昭明就是用來對付他的現實。
“哦。”
昭明沒話說了。
宇智波斑覺得自己挺可憐的，結了婚的夫人在暗中磨刀霍霍，想著從哪裏捅他一刀。
但是這份可憐和懷中這個小鬼相比，又好像沒那麽嚴重了。
一個被制造出來的失敗品，一個活下來的使命就是殺了他的工具，可憐到連可憐這種情緒都生不出來。
相比起來，他還能在心裏給千手扉間紮上百八十個小人，已經算足夠幸運的了。
“知道千手扉間為什麽要殺我嗎？”
宇智波斑問道。
“你做錯了事情。”昭明篤定道，“大人不會無緣無故殺人。”
“……真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小鬼。”
宇智波斑哽了一下。
不過，真按照這小鬼的邏輯，那他的確錯了，錯在不該在千手扉間面前嘗試召喚外道魔像，錯在當時不該繞道去湯之國尋千手扉間。
但是，他還是想不明白。
像千手扉間這樣的家夥，如果真的想殺了他的話，為什麽要讓他知道這一點？
在暗地裏策劃這一切不是更好嗎？
他不會有任何防備，也不會起任何疑心。
也許直到他被千手扉間殺死的那一刻，他才會發覺千手扉間從很早以前就想殺他了。
“知道千手扉間為什麽要讓我知道他想殺了我嗎？”
宇智波斑又問。
“不知道。”
昭明搖頭。
他到現在都沒有弄懂大人的想法，也不知道大人對宇智波斑究竟是怎樣的態度。
大人明明對宇智波斑異常包容，但卻想制造出能夠殺死宇智波斑的強者。
而且，大人對宇智波斑並不設防。
想到一瞥而過的宇智波斑將大人抱在懷中的姿態，昭明心中疑惑更重。
那種信賴和親昵的姿態根本就做不得假。
大人明明知道宇智波斑已經發現了他的計劃，但卻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宇智波斑殺了他。
這是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宇智波斑嘆了口氣，“千手扉間的頭腦可怕到天底下幾乎沒幾個人能夠應對。”
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在告訴宇智波斑，千手扉間在謀劃著如何殺死他。
宇智波斑相信自己的判斷，但在相信之餘，他更相信千手扉間一定不止想要殺了他。
千手扉間答應過他的，要讓天下再無戰火。
同時，千手扉間也有著要殺死大筒木輝夜姬的目標。
他死了，誰來牽制柱間？
誰來對付大筒木輝夜姬？
難道就憑懷中這個身體差到極致的小鬼嗎？
千手扉間不可能定下這樣不現實的計劃。
所以，千手扉間一定還布置了後手！
宇智波斑原本對千手扉間和三國談的交易不感興趣。
千手扉間不會騙他，要錢就一定是要錢，只不過內容可能被千手扉間玩出花來了。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跑一趟三國國都。
他要知道千手扉間究竟和三國大名談了什麽交易。
昭明被宇智波斑丟回了輝夜族地。
宇智波斑突兀地消失了。
霧隱村裏找不到他，水之國境內也沒有他的消息。
情報遞送到千手扉間面前之時，千手扉間也只淡淡一句“知道了”就打發了來詢問宇智波斑蹤跡的忍者。
不過，待到昭明來找千手扉間，試探著跟千手扉間說自己坐上了代理水影的位置之後的事情時，千手扉間卻開口了：“宇智波斑跟我說了這件事，先前霧隱村傳出的情報也有提及你的作為。”
“大人覺得我做得怎麽樣？”
昭明的聲音雀躍了些許。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水影的位置不錯，能讓你接觸很多不同的人和事。見得多了，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了。”
千手扉間拍了拍昭明的頭。
“只是代理水影而已，真正的水影還是大人。”昭明小聲道，“大人，宇智波斑說的是真的嗎？大人曾經用過花梨的身份偽裝？”
“是真的。”千手扉間無奈道，“不過，貿貿然將一個捏造的身份擡上水影的位置，這也太亂來了。”
昭明放下心來，宇智波斑沒有騙他。
他心中雀躍之意又多了一點：“宇智波斑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身份。我現在在旁人眼中就是花梨和大人的孩子。”
雖然他實際上也是大人的孩子，但能以這樣的方式將這層關系公之於眾，這實在太好了。
千手扉間笑了笑：“宇智波斑的心很軟，他遠沒有看上那樣冷酷和強硬。他幫你設下合理的身份，任由你坐上代理水影的位置，又站出來為你撐腰……這說明他很看重你。”
千手扉間不知道這只是宇智波斑的同情心在作祟，還是冥冥之中血脈的聯系。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足夠昭明能夠安安全全地活下來。
“大人，我不懂……”昭明怔楞地望著千手扉間唇角露出的些微溫和的笑意，“您不討厭宇智波斑，對不對？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我——”
一根食指抵住了昭明的唇，讓他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裏。
“噓——”
千手扉間低了頭，附到昭明耳邊道：“昭明，這不是現在的你應該知道的事情。在你擁有足夠的實力之前，就以殺死宇智波斑為目標努力吧。”
“我不討厭宇智波斑，但是這與我想讓你做的事情並不沖突。”
他輕聲道。
“好。”
昭明楞楞點頭。
他只知道憎惡和仇恨能讓結了婚的愛侶刀劍相向，但是大人和宇智波斑之間並沒有這樣的情感。
那麽，為什麽大人會生出殺死宇智波斑的念頭呢？
千手扉間又道：“昭明，既然你現在是霧隱村的水影，那就幫我做一件事吧。現在的霧隱村太小了，我需要一個更大的村子。你甚至可以按照水之國國都的規模來擴建霧隱村。”
“大人要大批量制造嬰幼兒嗎？”
昭明剛問出來便覺得不對。
他的身體能夠在短時間內成長到兩三歲的模樣已然不易，其餘的嬰幼兒就算長成也得耗費十數年的光景。
大人根本就沒有必要現在就吩咐他擴建村子。
“不。”千手扉間語焉不詳道，“我另有用處。”
旋即他便轉移了話題：“宇智波斑短時間內不會回霧隱村，我也要離村一段時間，便由冰木原來保護你好了。”
“記住了，這一批接受戰爭任務的霧忍即將回村，其中還有鬼燈一族的族長鬼燈幻月。”千手扉間嚴肅告誡道，“昭明，我和宇智波斑都不在，你須得小心應對，不要隨意離開冰木原身邊。”
“霧隱村暗殺成性的風氣仍舊未變。你這段時間的舉動定然會惹得部分忍族不滿。待到這一批精銳回村之後，恐怕他們的不滿就有了宣洩的出口。”
“大人放心，我會小心的。”
昭明鄭重應下。
便在眾人一無所覺之時，千手扉間也走了。
他去了水之國的國都。
霧隱村需要擴建，水之國的國都自然也得早做準備。
源拓真自當上國主之後，便有了喝不完的美酒，賞不完的花魁。
他不介意讓國都幾家根深蒂固的大貴族代他行使國主的權利，也不介意他們互相鬥得朝堂烏煙瘴氣。
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背後站著千手扉間和宇智波斑，他屁股下的位置就會一直穩穩當當的。
但是現在，他卻有些心神不定，因為他的靠山似乎有要倒塌的趨勢。
明明他之前見到這兩位大人時，宇智波斑還一副任由千手扉間做主的模樣。
但是之後的蛛絲馬跡都告訴他，千手扉間和宇智波斑這二人之間似乎有了矛盾。
他覺得那名突然冒出來的代理水影極有可能就是這二人感情破裂的引子。
據傳那是千手扉間和一名叫花梨的女子生下來的。
但是，面前的千手扉間怎麽看都不像是腳踩兩條船的人。
“國主有何吩咐？”
千手扉間來找源拓真，但卻被源拓真古怪的眼神打量了許久。
“咳。”源拓真輕咳一聲，“扉間大人，霧隱村如今那名代理水影的身份是不是……”
他沒好意思問得太清楚。
“不錯，那的確是我的孩子。”
千手扉間應道。
源拓真神情霎時便古怪起來：“斑大人知曉這件事嗎？”
“他知道。”
千手扉間又道。
知道源拓真腦子裏估計要腦補一場情感大戲，千手扉間及時打斷道：“國主，我此來是想告知國主一聲，三國貴族未來將入水之國避難，還請國主早做準備。”
源拓真一個激靈：“扉間大人，您打算對三國下手了？”
他從不懷疑千手扉間的手段。
但看如今的戰況，三國也只略顯頹勢而已。
風之國國土多為沙漠，土之國多為巖層峭壁，雷之國多為崇山峻嶺。
這三國的地勢擺在這裏，絕非木葉可以輕易攻陷的。
在這種情況下，三國貴族短時間內怎麽可能入他水之國？
“總要先準備起來。”
千手扉間沒有把話說死。
錢財利祿動人心，但也需要時間打點。
只看三國高層何時開始內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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